2016年5月13日晚上7点，意大利米兰比可卡大学人类学教授、中央民族大学客座教授马力罗（Roberto Malighetti）应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事业发展协同创新中心、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邀请，在文华楼西区1304会议室，做了题为《实地调研，如何做田野笔记》的讲座，本次讲座由杨圣敏教授主持。
本场讲座旨在批判性地讨论民族志经验及其文字成果的本质。讲座从认识论和方法论的观点出发，讨论人类学知识结构的形成过程，主要分析田野调查的条件、民族志撰写过程中的遭遇对其质量的影响，以及其在跨文化和语言的翻译中所面临的问题。
首先，马力罗教授讨论了“民族志”（ethnography ）这一概念：它是人类学和民族学领域内的原创性的活动，也是这些活动的特殊产物。该词的语义深度来源于它的词根：ethnos（人）和graphein（书写描述）。简而言之，它就是对人的描述或者书写的活动。民族志这一概念的词义分层是指在特定时间内田野中的特殊经历、文本的表述以及研究方法。它的复杂性在于结合了方法论问题与认识论基础。这便关系到如何将个体经验转化为科学报告。因此，它涉及到贯穿科学历史进程的一个问题，即主体（subject）与客体（object）之间的关系。
接着，马力罗教授谈到，在现代科学观念的框架中，知识的主体性基础已经被基础的客观性所取代。人类学跟随这一范式，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了对客观数据的分析中，掩盖了实地调查的主体性、田野调查工作的主体间性以及建构人类学知识的方法。人类学著作很少解释其是如何从独特的私人的经验中获得他们认可的科学知识,及其与文本实践的关系。这些专著回避讨论作者是如何建立自己的田野、如何访谈对象、如何确立自己的民族志权威、以及如何获得成果。人类学家要求读者接受其所写的即为真实，知识生产中的沉默背后，提出了一种模糊的“标准人类学方法”。
民族志生产重现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区分。社会事实被认为是存在于世界上的真正实体，便于直接观察，能很快用科学语言来转述。作为其中的一部分，观察是一种中立的行为，它无法干扰理论分析的过程。因此科学被设计为通则性的知识。基于这个认识论框架，散文式的、描述性的民族志写作被认为是草率的方法，只有其理论作用被认可。民族志对人类学的从属性不只是指在时间顺序上处于从属地位，更多的是指在理论和方法层面的从属地位。他谈及，直到现在为止，人类学学界对方法论的关注还很薄弱。
关于田野工作与民族志文本的撰写，马力罗教授指出，田野工作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可以通过实践学到的一种技能。他列举了一些著名人类学家关于田野工作的不同感受与建议，来体现“田野工作”的复杂性与模棱两可的局面。他认为，人类学是一门科学。人类学上的“田野”可以是任何地方。因此主体的对象并不是独立的，离开“我们的”观察将会一无所有。理论与实践是不能分开的，民族志（描述性的笔记）本身就是人类学（理论上的）产物。接着他说到，文化在被阐释之前是不存在的，而那些代表着文化精华的被调查者并不是中立的。相反，他们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并且一旦当我们把他们视为被调查者时，他们就已经在我们的叙述里了，他们的回答深受我们自己和我们提问方式的影响。田野调查是十分重要的，并不是因为要为理论研究提供客观数据，而是因为当我们在做田野调查的时候，我们形成了自己的理论。我们一定不能强行加入自己的观点，也不能只是复制当地人所说的话。田野也很复杂，不仅充满语言，也有文本。人类学家要不断重写（笔记、日记），但人类学家没有垄断这一写作，当地人自己也会写作。写作是一种创造，不仅仅是一种复制。现实不是一个充满逻辑的，而写作却经常将现实写成充满逻辑性的。人类学家对自己的定位应该是科学家，而不是旅行者、记者或诸如此类的角色。人类学者在田野工作中的写作不应只在一个视角上，而应该是多样的，以往民族志中的人类学者在田野中，或者出现，或者不见，造成视角（或“位置”）的对立。
他认为，人类学者是在做翻译的工作，因此人类学者需要不断调整，不断磋商，在人类学家和当地人之间、当地人和当地人之间、不同的信息来源之间、人类学家和其他科学家或政治行动者之间，以及在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之间进行一个解释学的循环。而民族志不仅仅是人类学者对当地知识文本的生产，也包括了人类学者自己对当地的知识的知识的生产。所以我们必须经常公开讨论田野调查和日常生活，我们必须一直了解和坦诚，需要指出的是（1）我们不能以偏概全；（2）观察者的主体性；（3）人们之间的关系是复杂且自反的；（4）敢于承认人类学家的观点既不是中立的观点也不是当地人的观点。
最后，马力罗教授对讲座内容进行了总结：人类学的本质是通过别人了解自己，别人通过我们了解他们自己。基于人类学家的主体性、作者的主体性，人类学研究者不能放弃人类学者的科学权威，“我们”不能成为当地人，这是“我们”区别于当地人的特点。
讲座结束后，马力罗教授与在场师生进行了互动。杨圣敏教授也感谢了马力罗教授为师们带来的精彩内容。
（整理人：马依努、James Williams (张乐文)、马文婧；图片提供：马永吉）
